齐泽克:特朗普关税政策的真正含义
正文
齐泽克首先讲了一个笑话。他在回应主持人对他75岁生日的祝福时说道:“为什么你要祝福我?我不应该被祝福。因为我已经76岁了。有一句指代‘那些你可能会爱上的老爷爷’的美国俚语,可是我连这句俚语都不适用了。”齐泽克随之联想起知道最近他的邮箱里都塞满了低俗的色情广告,于是讲起了女权主义。
传统的女权主义认为,女性不应当被物化。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情况。在电影表演中的常识是,大部分情况下演员都不应当直接看向镜头,除非这是个主视角分镜。在传统的色情片中,女主角通常是那个一直看向镜头的人,而其性爱的对象则通常在镜头之外。他是一个用来做爱的机器,一个不被要求作为主体出现的人。这时女主角所要做的就是尽力向镜头,即观众展现出其欢愉,让观众认为他是被女主角所讨好的人。齐泽克说,这才是更糟糕的,不是物化,而是虚假的主体性。
把这个例子移用到资本主义之中,在经典马克思主义作家的著作中,工人所受的压迫被描绘为一副被物化的场景。而在如今的资本主义世界中,工作者不光要进行劳动,还被期望为一个完全陌生的事业投入创造力。这是更具压迫性的。这样的压迫存在一个阶段性的深入:第一步,一个流水线工人虽然无聊,但思想却是自由的。第二步是护理和医疗保健,它要求你表现出虚假的同情心而看起来更具吸引力。第三步是所谓的创意工作岗位,它们甚至不允许你保持适当的距离,需要你至少假装参与本身。最后,不稳定的工作,像优步,是资本主义新形式的终极形式。你甚至无法用旧的马克思主义称其为剥削,因为优步把自己称为中介而认为司机是拥有生产资料的人。这是一个巧妙的操作,因为一方面司机被视为小资本家,在意识形态方面被和所谓真正的工人阶级隔离开来;另一方面司机的竞争对手是其他优步司机,而不是优步公司。它在形式层面上排除了任何形式的团结。这也许是一种意识形态上的胜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这个匿名的系统,并不是某种所谓的秘密商业团体策划了这种剥削形态,但在现实的角度,它阻止了任何社会动员的方式。
主持人说:“小资产阶级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它一直是一个极难组织或在政治上理解的阶级。”
齐泽克:“这只是故事的一个方面。”
直到晚年,齐泽克都仍然是一个左派共产主义者。为什么?如果没有那些至少在直接的还原论的、粗俗的意义上的小资产主义者,真正的贫困的、没有受过教育的工人阶级不可能自我组织起来。如果没有动员中产阶级,你甚至无法进行一场伟大的革命,甚至无法进行一场真正的抵抗运动。举个布尔什维克的例子:列宁在瑞士时,苏黎世河对岸的“达达”咖啡馆,也就是那个诞生了达达主义的地方,从那里再往前走30码,然后左转上山就是列宁住的地方。列宁说,当时的房东是他所遇到的为数不多的无产阶级。但实际上,那个房东显然是中产阶级,他当时有好几套公寓正分租出去。人们正在说,中产阶级正在消失(但可能只是他们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了)。
暂且不将那些不稳定的工作者(优步司机等)称作工人,即使他们是中产阶级,即使他们很穷,阶级区分在他们之间存在,但在他们之中也有人一直处于真正的饥饿边缘。同样,统治意识形态向人们展示不稳定的工作,它看起来美好,但实际上是令人作呕的。不稳定的工作,作为一种已经超越异化的形式,就像在永久性工作中没有异化一样。人们从一个工作跳到另一个工作,所谓的“自由选择”,这就是现实与传统马克思主义的差距。
至少在德国,特朗普现在也在玩弄这一点,在工人(真正的工人阶级,无论他们还剩下多少)中,几乎有一种怀旧之情,他们想要称为一个好的、老式的、被剥削的无产阶级。在相对成功的福利国家资本主义中,工作或多或少是有保障的。
试着去理解不稳定的工作,我们会发现稳定的工作相比之下确实更有吸引力。在稳定的工作,例如朝九晚五或朝十晚六,你可能会想,在下班后我是自由的。我可以断开连接,直到明天上班再去考虑工作上的事情。但不稳定的工人不可能这么做。齐泽克称自己是清教徒式的工作狂,如果每天不做一点工作,例如阅读和写作,他会有一种病态的负罪感,即使他是一个无神论者,不需要在上帝面前去证明自己的存在,但这(“证明自己的存在”)在今天可能没有任何意义。他至少需要两三小时的工作,作为生存的权利。
这就是恐怖之处。你可以看到这是如何结合在一起的。齐泽克说,他为工作而感到高兴,而永远都不会为空闲而拥有普通无产者那种快乐(下班后感到解放)的感觉。(评:齐泽克将自己和普通无产者对比,应该是想要表现资本主义是如何将劳动的生存的解放和空闲之间的关系通过异化而颠倒的。)齐泽克说,他永远不会退休,他在哲学系的研究所担任高级研究员。他认为这是最好的状态,因为他从不在那里。但他们(哲学系的那些人)需要他,因为他们都是那种量化废话(指用文章量来衡量研究项目之类的行为)的一部分。齐泽克负责为哲学系供给文章,条件是他不用在系里做任何事情。
齐泽克把他的国际名声归功于共产主义的晚期,当他攻读第三个学位时,他一连四五年找不到工作,最后在一家研究所找到了,而这还只是因为这家研究所并入了哲学系。因为这份关系,他得以不在哲学系露面而通过供给文章赚得薪水。因为有了这种自由,他现在可以有另一份兼职。齐泽克说,在某种程度上,他找不到工作这件事情救了他,因为他得以移居国外而不是在斯洛文尼亚当一个平平无奇的教授。
主持人问,既然他提到了毛姆(他在上一段中讲了一个毛姆小说中的笑话),他最喜欢的作家是谁?
上世纪的三位超级巨星:塞缪尔·贝克特(他讨厌乔伊斯)。 齐泽克不认为《等待戈多》是悲剧。然后是卡夫卡,他认为卡夫卡是他所能想象的最为纯粹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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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
The REAL Point of Trump’s Tariffs | Aaron Bastani Meets Slavoj Žiž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