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一民族神话的起源
绪论
社会学与历史学
历史学的研究方法重视对研究对象的限定。
总的来说,社会学是宏观的,历史学是微观的。
个别的现象不能从整体中切割开,因此重要的是选取对象是否有说服力。
历史学
在历史学中,最为重要的事实本身,而代表性的典型则是次要的。
历史学向来抵制”社会超越了个人的总和“这种思想。
社会学
在社会学的宏观研究中了,研究者容易按照自己的方便选取一些事实来证明自己的假设(俗称”春秋笔法“),因此也是有缺点的。
历史学的微观研究在考察整体事物的时候又必须消耗人力物力。
- 因此社会学和历史学研究各有千秋。
- 但一个不依赖任何框架而又囊括整体的微观研究毫无疑问是不可能的。
评
这让我想到福柯的历史观念化理论。历史究竟是一项实证科学,还是在权力主导下所形成的观念的集合呢?
研究方法
- ”单一民族神话“是不特定的很多人的思想意识,因此重视实证考察的历史学难以驾驭它。
可以参考美国社会学的族群问题研究,比如米尔顿·戈登的《美国人生活中的同化》。
戈登的研究方法:从一个个的思想家中抽出他们的思想理念,加以类型化,并且讨论其在社会中如何发挥作用。(评:这里的”类型化“是指什么?意思是将这种思想作为框架套用到历史事实之中,从而找出它们受这种意识形态的影响程度吗?(这是谱系学吗?))
插入:福柯的谱系学((58 封私信 / 91 条消息) 如何简单理解福柯的「谱系学」? - 知乎)
方法与认识论
认识论通常是指我们去认识世界的先验立场。
谱系学也是在福柯所采取的认识论影响下的结果。
福柯的立场
三类知识分子:专业型、普适型、批判型。福柯认为自己是第三类知识分子。
福柯的历史观:康吉莱姆、巴什拉、布罗代尔
- 《正常与病态》-康吉莱姆:定义疾病的应当是个体感知,而非“科学定义”;
- 巴什拉:历史为了塑造一个“连贯”而“进步”的当下或多或少地对过去的科学定义进行了修正;
- 托马斯·库恩也有类似的观点。
- 布罗代尔:摒弃“宏大叙事”。
- 福柯所寻求的是一种强调“断裂”的理论。
激进历史主义与谱系学
- 谱系学:否认历史的本质。
- 不会采取一种进步的逻辑来串联历史材料,而是以档案的方式来呈现所有(现在的、过去的)话语。
- 激进历史主义认为,没有真理,只存在不同话语之间的斗争。
- 知识的生产无关乎真理性,而只是权力作用下的结果。
- 谱系学是一种在激进历史主义视角下,质疑真理和历史本质,强调历史的偶然性与话语的斗争性,从而呈现出历史断裂事实的方法。
- 谱系学对于福柯而言恰是一种分析权力的方法。
- (评:一种强调断裂的历史观不也是一种史观?如果只看到观念的斗争史而没有看到它的接受史,那么斗争将永远停留在斗争而失去其批判本质。)
谱系学、规训与性
《规训与惩罚》:
- 从公开处刑到监狱诞生这段时间中,两种关系的迭代并没有任何一个决定性因素,而只是权力运作机制的变化在起作用。
- 规训是一种新型的权力运作机制,而监狱的诞生是权力将规训作为运作手段,并且在社会中弥散开的起点。
- 谱系学在这部作品中提供了这一历史现象的发展空白,从而为权力话语的解构留出了空白。
《性经验史》
- 性解放和性压抑之间从来都不是进步和落后的关系,即便是“解放”的性话语也始终在权力的笼罩之下。
- 话语的本质不是禁止,而是需要不断的言说。
- 性话语生产的结果反而是性本质的异化。
反思
福柯的谱系学更应被称作“权力”谱系学,其目的并不仅仅是还原被掩盖的历史运作本身,更是为了揭示权力在知识话语体系中的运作。
- 五种具体历史学研究对象:
- 提供日本民族论论据的古代史、人类学和语言学学者;
- 对战后的日本民族论、文化论产生影响的学者;
- 积极讨论日本民族论的国体论者和优生学系学者;
- 日韩合并、太平洋战争等时局的社会舆论;
- 主要杂志中与民族思想相关的报道。
主要议题
- 他们是如何阐述日本民族的构成以及起源的?
- 他们又是如何定位日本国内异民族的位置的?
对“民族”的定义:
“民族”在本书中的定义为,“有共同祖先,有共同的历史记忆,以及拥有被认为是构成成员重要象征的共同文化的群体”
第一部 【开国】的思想
第1章 日本民族论的产生
欧美学者的日本民族论
摩斯的发现
1877年,摩斯(Edward S. Morse)被聘为东京帝国大学的教授。同年,它开始着手大森贝冢的调查并发掘出大量的土器。他发现:
- 古代日本人并不是现代日本民族直接的祖先,因为无论是日本民族还是阿伊努人,都没有食人的习俗(这是个错误论断),也没有土器文化。
- 因此,形成贝冢的原住民族既不是阿伊努族也不是现代日本民族,而是史前阿伊努族。
- 进一步地,现代日本民族是南方移民而非原住民。
类似的观点:
- 1823年西博尔德在《日本》一书中暗示,现代日本民族是征服了原住民族阿伊努族的鞑靼系民族。
- 江户时代的学者:
- 新井白石的肃慎(现代满族的祖先)说:
- 于1725年称,此前被认为是神佛、天狗所制造的石器是来自亚洲大陆的肃慎民族所留下来的。
- 木内石亭:
- 肃慎民族是虾夷人(阿伊努人)。
- 西博尔德接受了他的观点。
- 新井白石的肃慎(现代满族的祖先)说:
日本传说
《古事记》、《日本书记》等“记纪”神话载:
- “天孙降临”:日本天皇的祖先从天界“高天原”飞降而来;
- “神武东征”:神武天皇征服不归顺民族;
大和王权征服熊袭的传说故事(评:这些故事我也有从《火之鸟》中看到过)。
这些传说将那些不服从统治的异族人称为虾夷、土蜘蛛等。
它们被新井白石考证为:
- “天孙降临”:人从高天原迁徙而来;
- 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生下日本列岛的神话:征服者乘坐战船来征服日本列岛上的原住民;
欧美学者的说法:
- ”天孙降临“:征服民族移民至日本列岛,被征服的熊袭、虾夷等才是日本列岛的原住民族。
哈英利希(西博尔德之子):
- 留下绳文土器的是阿伊努人,他们后来被征服民族驱赶到了北方。
- 英国地质学家约翰·米尔恩也认同这一观点。
欧美学者:现代日本民族是由亚洲各民族混血而来
- 威廉·多尼茨:
- 1875年提出,日本民族是包括阿伊努人在内的两种蒙古人种和马来人种的混合体。
- 埃尔温·贝尔兹:
- 1883年提出著名的”类型论“:日本人除了阿伊努人之外,大体分为”长州型“和”萨摩型“。
- 前者经朝鲜登陆日本,
- 后者经海路来到日本九州并北上。
- 倡导日本民族混合论的欧美人认为“日本人”的长相外貌极其多样,但这似乎和实际情况并不相符。
日本的人类学以及他们对欧美人类学家的反驳
欧美人的民族混合论曾在日本占据统治地位并被认为是科学的,直到19世纪80年代中期才开始受到日本人的反驳和深入的探讨。
坪井正五郎和日本人类学会
- 1884年,在帝国大学理科大学,坪井正五郎召集了一帮人开始进行古代研究,成为了后来日本人类学会的前身。
- 1886年更名为”东京人类学会“,开始初具规模。
- 赞同”混合民族论“。
反对的声音
- 黑川真赖:
- 1892年发表“虾夷人种论”:
- “虾夷”并不是对特定民族的称呼;
- 阿伊努人是远古时代的移民,并没有经过进化;
- 日本列岛不存在异民族,从太古时代开始就只有“日本人”居住。
- 1892年发表“虾夷人种论”:
- 内藤趾叟:
- 1888年在《国体发挥》中称:
- “此国之人种,无一不是神的后裔子孙。”
- 认为神话是征服民族来日本的学说都是“邪说”。
- 1888年在《国体发挥》中称:
民族主义的两种表现形式
这种批判“混合民族论”的观点有其时代的根源,因为19世纪80年代的日本还只是一个弱小的国家。
- “黑船来航”和随后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成为了日本人不自信的根源;
直到1895年在中日甲午战争中获胜并于1911年签订战胜条约,日本才有了强国的自信。
此前的日本知识分子所考虑的还是如何让日本维持独立。
两个选项:接受现代科学的“混合民族论”还是传统国学下的“单一民族论”?
黑川真赖和坪井正五郎的差异更多地体现在如何体现民族主义这一点上。
两大潮流:
- “混合民族论”
- “单一民族论”
从那时候开始至今日的各种日本民族起源论都没有脱离这个大的框架,其对立和补充是反映那个时代日本的国际地位以及民族主义的表现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