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一生活
从当下这个节点来回顾我的大一生活,其实是受到了一个启发。出于哲学上的好奇,我问GPT,存在中的时间意味着什么?它是从现象学的角度来回答我的。它说,时间从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它与个体的存在息息相关。我们看待时间的方式决定着自身存在的方式。比如说,认为时间是线性的人会为未来做打算,将现在看作是未来的准备,而更在意现在对于未来的积累;认为时间是循环的人对未来充满悲观,因此更加看重当下的体验。
那么过去呢?实际上,过去决定着我们认识自己的方式。我,主体,此在,无论用什么名词来指认,都逃不开一个问题,那便是自我的身份问题。我如何认识自己、如何看待自己决定着“我”的行为。如果以纯粹理性的视角,你不免会问,“我”不是一个自由的存在吗?“我”难道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但事实上并不能做到。人不是一个纯粹理性的存在。人的思维受到认识的限制,人的行为受到社会的限制。就比如说,你过去犯下了一个错误,并为此感到痛苦。为了缓解这种痛苦,你选择逃避过去。但如果你再次进入了这样一个情境,你如何避免自己重蹈覆辙?现实的情况是,你会一遍遍犯下这个错误,并一直为着这个错误而痛苦。为了逃脱这样的怪圈,人必须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人通过过去来认识自己,并在与过去的对比之中获得意义。
这里走得稍微有些快。具体来说,人作为一个主体,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客体化的存在。人一旦落入了这个世界,它就需要通过与这个世界的互动来认识自己。世界是一面镜子,它触碰这面镜子,并通过观察这个世界的镜子来获得某种投射。但这仅仅是一些投射。它并不清楚这些投射与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关系。人在触碰着世界,世界也在触碰着人。人通过想象力将主体所具有的一些先天认识附加到这些投射之上,构建出了这个世界之于它的意义,并用这些意义来认识自己的形象。
在这里我们看到,人的意义世界建构并不是无预设的,它带有一部分自己的先天认识。这个认识通达其自身的存在。举个例子。Obstacle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首先,单词看起来是一些色彩的集合。色彩是由我们的感官之间察觉到的。在这里,我并没有预先使用后天的“色彩”一词,而只是一种概念上的指认。色彩再到字母,字母是英语(这里用了类比)这种语言(人类沟通的工具)的语素(意义的最小单位)——单词的组成成分。然后,它们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单词,但这时我还不知道它的意义。词典说,它是”something that makes it difficult to achieve something“。下略,我们忽略更深一层的解释,无论是something指向中文中的”一些“、”事物“(这个释义仍有偏差,我们通过想象来添加进一些单纯语词对应之外的事物),还是”that”的连接词属性难以翻译这一点。直译来看,这意味着“一些使某种事物难以达成的事物”。当然,偏差仍然存在,但我们能够做到从一种语言来指认另一种语言的事物。这种认识存在偏差,这是可以肯定的,但它会随着偏差的发生而得到纠正。这种过程体现了一种权宜的想象促使了概念的形成。
但归根结底,我们仍逃不开一种怀疑:我们的意义世界由语词构成,它与实际的世界究竟是一致,还是存在着根本意义上的偏差?我们大可以说,这样的偏差还没有发生,否则矛盾便已经开始显现了。难道不是吗?“我”对于自身的认识,究竟是如我所想的那样,还是已经彻底偏离常轨,以至于一直在与自身相离的道路上前进过远仍不自知?
事实上,对于目前所处的现在,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理性之外的暗流,无论是无意识还是潜意识,抑或是世界自身的修正,我一概无法认知。因为理性始终是自认为一致的存在,它无法指认自身所存在的缺陷,而这种缺陷一直都在它的认识之外,那便是:理性无法指认自身在场之外的存在。理性自认为一致,但它不过是一个受操纵的存在,它看不到自身的不在场。这种不在场的根源便是时间。理性的一致只是一种错觉,因为它的存在只在现在,而其矛盾与分裂却在过去与未来。
具体来说,试问什么是理性?我们给出的回答可能会是,符合逻辑结构的便是理性。那么人的存在,在什么时候符合理性?那便是,在它与自身一致之时。但这种指认无法在当下发生,因为对于它的发问必定要牵扯到意义。我们在问的时候,从来都不是问一个抽象的理性,而是具体的理性。我们在问一个人是否理性,实际上是在问它的行动、它的思维是否符合理性的要求。但行动(或其抽象形式,思维)是与意义关联的。我们在评价一种行动是否理性时,从来离不开一种价值。我们总在以一种价值为参照来思考理性。关于人来说,什么是理性的思考?答曰:关于现实的思考。什么是现实的思考?你会发现,无论怎样指认,最终的问题始终都离不开人自身。是人在思考,人对于自己的命运发出了思考,发出了关于自身命运的思考。所谓”关于现实的思考”无非是人在思考自身行为的价值时做出了符合现实期待的思考。当然,我并不否认纯粹关于外物的思考可以是极其抽象且无关乎意义的,但那是在以抛开自身为前提的条件下进行的。
这意味着,我们在试图做出理性的思考之前,总离不开时间。准确来说,是时间性,它包含了我们对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全部认识。所有对于时间的认识,以及对待它的态度,决定着我们当下的行为,以及存在方式。这就是为什么过去显得尤为重要。无论是自我认识,还是意义,都深深植根于过去所带给我们的事物。逃避过去也是一种看待过去的方式,直面过去也是一种看待过去的方式。我们总逃不开过去对于自身的影响。但前者会使得我们对于当下的自我手足无措,更加陷入到过去的空无之中。
在阐明了直面过去的重要性之后,我就需要回答这个问题:我究竟是谁?我当下的处境是什么?是什么造成了我的现状?我如今又能够怎么做?
这需要回到更久远的过去。但我需要选择一种视角来串连起这些零碎的信息。我想,自始至终,我都在面临一个问题: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在一开始很清晰,但最后却变得晦暗不明。
我自小就喜欢读书。最开始的记忆是在幼儿园时,我抱着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为里面所呈现的惊奇而赞叹不已,缠着幼儿园的老师问着里面的问题。当然,无论是问了什么,还是问过问题这件事本身,对于我来说都没那么重要,只是母亲一直记着,在赞叹的同时,也认为我未来会成为一个科学家。
然后是好奇心。我曾获得过一款飞机玩具,它是一个弹簧驱动的玩具车,按下上面的按钮还会发出声音和灯光。我想砸开它一探究竟,便重重地扔到地板上,但最后只是将它砸坏了。虽然如此,但我并不为它的损坏而感到伤心,而是玩起了下一个玩具。爷爷常记着这件事,他说我未来会有出息。
我幼时最深刻的记忆是在公交车上,一位同学把他的沙漏送给了我。这让我很感激,把它放在了电视柜上。虽然如此,我在毕业合影时却没有找他,而是在他的敌人拉伙时与对方三个人合了影。这让我感到很遗憾。后来他也没有找上我了。
到了小学,这里的回忆倾向于碎片化,我很难将他们串起来。
三年级时,我有了一位关系好的女同学。田——她喜欢放学时在小卖部门口逗留,我们便经常一起买零食吃,有时候是她来买,有时候是我来买,这取决于谁当时兜里有零钱。一天,放学值日扫除。班长——一个高高的胖子——我至今仍记得他的名字——姚——他很有人气——聚集了几个同学一起在批判着某人。我凑近了听,才发现她们在说田,说她骗取别人钱财,为人不正。我听到了,有种受骗的感觉:她似乎也欠着我一些钱没换,是否也是在站我便宜?我附和了几句,从此并不与她来往。这也是让我后悔的几件事之一。
姚是怎样的人?从小学到初中,他的身边一直围着一些人。出于习惯,我有些尊敬他。但我只有少数几次与他共同放学的经历。初中时,他认识我,在当着生活老师的助管。我初中时喜欢带一个mp3,每天晚上睡前听一段时间的歌。但当时宿舍规定很严,像是这种设备都不允许带进学校。生活老师每晚巡查,他也是帮凶之一。一天晚上,我窝在铺里听歌,被子被突然掀开。一阵强光照来。恍惚间,我抬起头,差点滚到地上,而忽略了正在戴着的耳机——这个行动被姚捕捉到了。他笑了笑,扯了一下我的耳机线。在他看来,这是对于我的关照,是出于交情而让我暂且逃过惩罚。但我并不领他的情。
事后回想,这应该是我内心中自我的反抗:所谓规则,即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它不允许任何人逃脱。我一直以来都在追寻这种一致性,它主宰了我的思维,也是我所追求的终极。所谓“天启”是否就是这样一种灵光一现呢?在某种瞬间,神秘的自我被解放出来,从而让我们得以通达自身的本源。
我想先穿插着讲我的大一生活。我从八月底开始入学,届时在新生的聊天群中了解到ACM基地的事情。军训解散后的夜晚,我托舍友带回班级的旗子,开始来回穿插在社团教室和宿舍之间。基地当时有三个人——恩、林和张。林看起来有些偏执,他在我进门时接待我,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想保研吗?”他应该很善于向别人灌输观念,而且自己也对这些观念深信不疑。恩是一位玩家,精通于各种享乐的方式;张是对我最亲近的,他在我来的第一天就带我去吃饭。——“好吃吧?这鸡排饭是学长带我吃饭时告诉我的。”他这么说,让我有了一丝传承的厚重感。当然,这种事情在现在来看并不那么重要,但我一直铭记这他的话语,那一份亲切与真诚深深打动了我。我自得于自己与同专业的人的那一份不同,我对自己终将走入成功深信不疑。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这条路的正确性呢?可能就是在换届的那个晚上。大三的学长正在用低沉的声音批评着社团的风气,我低着头,任凭话语从耳畔流过。话题似乎进行到了一个高潮,戛然而止。他们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那好,我现在就走”。我转头看去,张正用着与语气不符的姿态一件件收拾着物品,那狼狈而窘迫的神情我至今仍难以忘怀。我只是注视着。似有似无的话语堵塞在了我的喉间。似乎是震惊,也似乎是出于胆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我仍未发一言。
我应该是感激着张的。我的第一次比赛就差点迟到,等到我从社团教室拿了东西,又匆忙赶进赛场时,监管的老师问我是否有带身份证件。听到否定的回答,他让我在里面找到一个认识我的人。正当我踌躇着的目光缓缓扫过附近时,我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天哥“。这是学长们称呼他的名字。我走到他的跟前,然而这位却不认识我。”你是谁啊?“这样的回应无疑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打击。但张看到了我。他站起身来,向考官报上我的名字。
这也许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但我一直希望别人记住我的名字。当别人用外号来称呼我时,这在他们看来可能是一种便利。外号,它总是一个标签,一个希望能对人进行分类的标签。当一个外号产生时,它总包含着某种复合的意义、一种期待。我讨厌这种期待,就跟他们不认识我一样,他们所认识的永远都只是那个外号。他们用外号,试图就这样简单化一个人。但张不是。”陈。“这个称呼有着某种与众不同。很少有人会用我的本名来称呼我。但他做到了。他希望了解我,他能够记住我。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我曾视为归宿的地方。”败坏社团形象。“做出了这个决定的他们是这样形容的。但他们只是在此时这样说而已。某些人,自认为有权力去主宰别人,自认为能够去决定、去剥夺那个人所珍视的一切。我在这里看不到一丝合理性。一个人的两年时光、两年的期许、欢笑、荣辱、寄托,是能够被这样对待的吗?今天他们能够用这样那样的理由去做下这个决定,那明天的他们呢?明天的我呢?
事后来看,这无疑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荒诞。就在天哥下令”严管“并进行整治的一个月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任何值得注意的改变了。所谓的”培训“也偃旗息鼓,就连不断进行”传教“来鞭策同学们努力的林也开始打起了游戏。我们就被抛入了这样的现实里,在停滞的时间里不断沉沦。张呢?没有人曾敢于提起他,仿佛他离开的事实是不由谁做出的。
生活还在继续,但我心中的焦虑却与日俱增。不管是数学考试的失利还是我一次次的出走,都一步步加重了我心中的负担。
第一次出走时,我还认为这便是最后一次了。从军训的结束到那一个瞬间,大概有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我无法让自己专注于训练这一件事情上。下课后的第一件事是到图书馆整理学习的笔记,以及补充上课没有听到的知识点。专业导论课让我们上交一份作品,我选择了图形学,却为自己的自大而忙得焦头烂额。林看到我在社团学习图形API。他对我的做法不以为然。”技术栈什么的找工作再学,你现在要做的是训练,珍惜大一时光,为自己争取一块奖牌。“我感到不解。为何我们求知不是为了弄懂一切,而是学个皮毛就开始照猫画虎?这样的辩论还有几次,每一次都让我加深了对于他那样功利态度的不满。
直到那个中午,我上完体育课,还来不及换衣服就要参加下午的考试,遂买了午饭带到社团教室去吃。等我吃完饭准备要走时,林叫住了我。他问我这些天都刷了多少题。我有些窘迫。出于自暴自弃,我给了个最坏的答案。”每天一题。“”一题!你到底想不想在这里待了?“”我每天都要学技术,还有课内的知识。这些天真的很忙,对不起。等到寒假我就能每天训练了。“”你还想等到寒假?我都说了多少次,课内的东西只要应付考试就行了,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但是……“天哥看不下去了,插了句话:“得了吧,我一直在你旁边,你天天来社团有多少时间在训练?净是给自己找借口。你只是自己不想训练而已,别天天往课业上扯。”这句话无疑戳中了我的要害,一直看着表的心情给我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对不起。”我抛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
出了考场之后,我一直在校园的小径间徘徊。压抑的心情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打转。“该找个朋友聊聊吧。”我打开手机,一时间却找不到能够拨通的号码。视线转向谢——我其实一直都对和她的关系而感到不安。现在去打真的合适吗?但那一次我还是求助于她。当然,这也不是最后一次。
收拾东西时曹注意到了我。“你要离开吗?”他的语气里暗含着一丝不满。我知道,他将我视作社团里的伙伴,至少我自认为也是这样看待他的。但我仍无法知会他。这意味着我不够真诚吗?但我一直将自己与林的不和看作是自己的事情。我对他感到抱歉,而这份愧疚也伴随着之后的整个大一生活。曹有理由对我感到不满。我亲密地对待他,却从不将这些最重要的决定托付于对方。无论是离开还是回归,我都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从现实的角度来看,我当然不需要过问他。但我仍有这样一种感觉,感到他曾将这些期待托付于我,却在我的一次次背叛过后向我关闭了他的心灵。
是否人总是会向他周围的人、他所交往的人,去期待着某种表现、某种回应?我讨厌这种期待。
大四的学长们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霸占了那些曾经安静的空位。社团里开始变得吵闹,却不是